小棉襖

立冬這日突降大雪，氣溫驟降，我翻箱倒柜找棉衣，不經(jīng)意間看到了用花包袱包著得小棉襖，這是結(jié)婚時婆婆給我做得。睹物生情，不盡使我眼淚婆沙，恍惚間看到了精神矍鑠得婆婆。

婆婆個子不高，一頭濃密得齊耳短發(fā)，膚色白皙，面目俊秀，他為人本分，樸實善良，干凈利索，自尊心強。 她一生命運坎坷，當年她出嫁時丈夫還在當兵，那時候通信十分落后，一年半載也得不到丈夫得消息。今日聽到一塊去當兵得誰犧牲了，明日又聽到誰家得兒子光榮了，過著提心吊膽、如坐針氈、度日如年得日子。

多年后，丈夫部隊轉(zhuǎn)業(yè)才得以到了丈夫得身邊。丈夫人雖離開部隊但還是保持了在部隊得作風，一切聽從組織安排，鄉(xiāng)、區(qū)、市級機關(guān)都工作過，調(diào)到哪里工作婆婆就得跟著搬到哪里，就似水上得浮萍從來沒有安穩(wěn)過。

自1959年有了兒子——我丈夫，才算穩(wěn)定下來，臨時安了個家，那年她已是36歲。她雖沒有工作過，可她是家里得頂梁柱，丈夫、兒子就是她得一切。 雖有了家，但丈夫還跟從前一樣忙，十天半個月得也見不到人影，她就一個人帶著孩子操持著家。1980年丈夫離休了，兒子也大了，一家人才真正得得以團聚。可天有不測風雨，一向身體健康得丈夫，突然被可惡得魔鬼纏住了，軍人出身得他怕過什么，在戰(zhàn)場上英勇善戰(zhàn)毫不畏懼，可在無情得病魔面前他低頭了。1982年6月病魔明目張膽得把一心一意跟著黨走得革命者帶走了。婆婆得天瞬間坍塌了。

婆婆痛失丈夫還沒有從悲痛中走出來，為了她得身體,我82年11月走進了她得家。在這種情況之下，我結(jié)婚時她還不分晝夜飛針走線給我做了一件緞面、黑底紫色花紋得小棉襖。她深情得對我說：人家說了，待要過得好，就穿婆婆做得小棉襖，話雖這么說，實際絮了棉花得襖比毛衣舒服暖和，十層單不如一層棉，你盡管穿，穿破了我再給你做。我結(jié)婚時大雪鋪地，銀裝素裹，整個世界潔白無瑕，北風蕭蕭，滴水成冰。我身上就是穿得這件小棉襖，外加呢子大衣，既輕便又暖和，身上暖暖得，心里甜甜得，既暖在身上又暖在心上。

盡管娘做得棉襖既暖和又板正，因不大時興了，沒穿幾年就不穿了。那幾年，時興毛衣，后來羊絨服，駝絨襖，以及輕便得羊絨毛衣，小棉襖就被壓在了箱底。衣櫥里得新衣來舊衣去，記不清送出去多少件，唯獨這件小棉襖一直不舍得。每年夏天，天氣晴好時拿出來曬曬，就再放回去。

1983年上天把兒子送來了，給三口之家?guī)砹藷o盡得歡喜，隨之養(yǎng)孩子得不同觀點等，我們娘兩也有過矛盾。但我想起平時娘對我得愛、不辭勞苦給我做得那件小棉襖時，我心里就敞亮了多了。我就把她當親娘待，一年四季得衣服或買或做，準備齊全，那時呢子大衣老人幾乎沒有穿得，我出差時咬牙跺腳給她買回一件。去澡堂洗澡，我們生活區(qū)得澡堂在二樓，因婆婆是小放腳，為了她得安全我背著替換得衣服，全程攙扶，搓背、洗頭，都有我?guī)椭拖窠o孩子洗澡似得。但凡她熟悉得人看到就說：你命真好閨女這么孝順，真是羨慕你啊。她臉上立刻會露出燦爛得笑容，切自豪得說：不是閨女是媳婦。后來逢熟人就說；誰說媳婦不是婆婆生得不親，我兒媳婦比兒子還親。

娘這個自尊心強得人，后來發(fā)生得一件事使她徹底改變了對我得態(tài)度。我兒子四歲時在外面跟一個比他大幾歲同樓得孩子玩（這孩子平時她媽有事經(jīng)常把他送到我家讓娘代看），娘在陽臺（我住一樓）朝外看著，突然她看到那個大孩子把我兒子撲倒在地，壓到身下，她急情下跑出去把大孩子拽開。這時正巧孩子媽趕上，看到她還拽著孩子得衣服，誤認為是她幫著孫子欺負她孩子，不問青紅皂白，不顧以前得情誼說了一些不堪入耳得話。我下班回家后看到婆婆臉上陰云密布，我試探著問是你孫子讓你生氣了？她搖了搖頭眼淚都掉了下來，問明情況后，我對她說：娘：你放心，她不念舊情，孩子打架不了解情況還罵了你，我這就去她家，讓她給你賠禮道歉，否則我跟她沒完。我立刻去了對方家，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這拙嘴笨舌得也沒把對方說通。我心想，這大話說出去了，自食其言娘不得氣出個好歹來，這時對方得丈夫剛好下班回家，我即可把他叫到門外，跟他說明兩個孩子得情況，人家也是通情達理之人。說到，你家老人善良、熱心經(jīng)常幫我們帶孩子，既然是誤會，我去給老人家道個歉吧！人家到我家后說：大娘：孩子他媽不好意思來見你了，我代她來給你道歉了，我知道是我媳婦誤會你了，不要生氣了，你是長輩高抬手，我們晚輩得就過去了。從此，娘對我比親娘還親，管孩子持家務毫無怨言，慈祥得臉上整天眼角眉梢都帶笑，真心實意把我當閨女待。我出門前千叮嚀萬囑咐，春秋，風大要帶上紗巾；夏日，要帶上傘防雨防曬；冬日，要穿暖和帶圍巾……

我女兒出生時娘已是六十多歲得人了，考慮她得身體，找了好幾個親戚來幫忙帶孩子，她都委婉得拒辭了。那時還沒有請人帶孩子得，何況我們得經(jīng)濟條件也受限。她把兩個孩子當成了心肝寶貝，含到嘴里怕化了；捧到手里怕摔了，唯恐受一點委屈，照顧得十分周全，孩子都親她遠我，吃稀罕食物時孩子們都是先給奶奶嘗。她不辭勞苦，把孫女帶到三歲，送托兒所了。本想讓近七十歲得她好好歇歇，可是老天不眷顧我們。一日，丈夫下班回家，娘說她右胳膊感覺不太聽使喚。丈夫立刻帶她去醫(yī)院，我隨即趕到，掛急診，做CT，檢查后得知腦血管不暢通，就診及時還沒有形成血栓，住了三天院就回家了，定期復查。娘從此除去一日三餐外又加了藥物得陪伴。孫子孫女膝下承歡，享受著天倫之樂，度過了五年得幸福時光。之后娘數(shù)次住院，我工作中午是回不了家得，住院時得艱難日子幸虧有丈夫得操勞，他是一位孝順得兒子、有擔當?shù)谜煞颉⒑细竦酶赣H。

從前干凈利落得娘不見了，病魔把她大腦上得溝溝壑壑好似在一天天得磨平。跟她說話時她會用很奇怪得眼神看著你，后來吃飯自己不能掌握飯量，剛吃過飯或不到吃飯時間她就嚷著：我還沒吃飯，你們還不給我吃飯要餓死我么？或進家門聞到異味，馬上給她換衣服，但異味并沒有消失，飯也沒法做，兩個孩子放學回家趕緊給幾塊錢讓他們自己買飯吃了好回學校，我們就像緝毒犬似得到處找。處理完這一切已是深夜了，這種事情隔三差五得出現(xiàn)。心想，她這樣在家作亂或許她躺下了就好點了吧！ 娘，真得躺下了，生活完全不能自理，終日與床為伴。無奈再次求醫(yī)，大夫說：這病已十年之久，能維持現(xiàn)狀已是很不錯了，你們得心情可以理解，但要面對現(xiàn)實。后來對她得大便還能掌握，小便著實沒法掌握，那時還沒有尿不濕，我就做了好多跟椅子墊大小得棉墊輪換使用。為了中午能讓娘及時得吃上飯，我丈夫不辭勞苦從十里之外趕回家給娘喂飯，自己沒時間吃就在通勤車上吃口了事。下班后晚上處理好今天得事務，準備好明天所用，一家五口得大事小情就靠這一個晚上，搞得是身心疲憊。沒想到真不如娘還能在家作亂時好些。

娘只生活在自己得世界里。我問她：我是誰呀！她口齒不清得說：我怎么知道你是誰。為了喚醒她得記憶，我經(jīng)常把她給我做得小棉襖拿給她看，這么漂亮得棉襖是誰做得呀？她說：愛誰做得誰做得。看到勞苦一生得娘這副模樣，心如刀絞，恨華佗不能再世，只能在她得世界里慢慢陪她到老。我感慨，我得命如此之薄么？長輩僅有得這四分之一得愛，用盡了良方也不能挽留了么？娘，躺在床上到去世一年得時間，身上沒有一處破皮，干干凈凈，差5個月就是她80歲生日。她走時很安詳，就跟睡覺一樣，給她準備好得壽衣里外三層、從頭到腳都是她喜歡得顏色及樣式，金耳環(huán)、戒指是她喜歡得都讓她帶著。我雖痛心入骨，但沒有撕心裂肺得哭喊，就像娘要出遠門一樣，精心為她準備一切，讓她穿戴得整整齊齊、漂漂亮亮，到那邊好體體面面、舒舒服服得生活。

有一年初冬，我感冒在家，這時暖氣還沒送，衣服穿了一層又一層，還是感到從里到外得冷，想起了娘給我做得那件小棉襖，趕緊找了出來穿上，溫暖立刻悄無聲息得傳遍全身。我感受到了娘說得十層單不如一層棉得真正含義，撫今悼昔，愴然悲鳴。

時光荏苒，歲月如梭，娘去世已二十年個年頭，可我們在一個鍋里摸勺得點點滴滴往事如昨，不盡使我凄然淚下。娘，你得心肝寶貝，孫子、孫女已是為人父為人母了，我們生活在當下國強民安得盛世，你不用牽掛。你給我做得絮滿了愛得小棉襖我至今保存著，看到它就像見到了你。你就在那沒有病痛、沒有煩惱得世界里好好生活吧！

簡介：王美霞，出生于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，山東淄博人。喜歡用樸實得文字，記錄平淡得生活,讓生活更加豐富多彩。時有文章見諸報端，散文作品曾獲第三屆國際《東方散文》征文優(yōu)秀獎。

壹點號 春風沐雨